Saturday, April 23, 2011

【黑貓大旅社】︰不如歸去

台灣新導演的首部作品。可能因為是第一次執導的關係,想說的事情太多,結果某些需要深究的命題輕描淡寫被帶過,搔不著癢處。當然片長的控制是問題的根源,畢竟從原來的四小時,刪剪到現在的九十七分鐘,很多枝葉被剔除是意料中事。劇本裡某些細節都看得出幼嫩的瑕疵,像女主角阿滿殺死愛人夏謙的一段就太草草了事,情緒還沒有到位,夏謙就莫名其妙地死了,彷彿鋪墊後來的逃跑戲才是重點。倘若電影能刪去一兩條支線可能還好,例如日本人淺野和越南傭人阿南,比起其他角色,他們的支線就相對地顯得軟弱無力。有時候,說故事就是需要學會貴精不貴多。

電影說的是不同時代的哀愁。一堆被回憶綁住的人,無家可歸,於是聚居在違規小旅館。老闆娘阿滿年輕時曾是夜總會的紅牌,後來因為錯手殺死愛人,自此隻身逃亡,卻一直逃不出愛人死於眼前的陰霾。一個受傷的女人,辦了一幢劣質旅社,關起自己也關起回憶,整天像屍體一樣攤在櫃檯後發霉。賴以為生的旅館,也自然而然地收容了一群同樣千瘡百孔的人。

像離家十一年的劉六。大家都以為他是變態孌童狂,一天到晚追著穿制服的方喬喬跑。早上偷偷弄草莓醬吐司放到少女門前,中午又跟蹤她乘車到變裝店;轉過頭,他已經身處時鐘酒店,強逼援交少女大玩性虐遊戲。可能從某個日子起,他都開始相信自己是個迷戀少女的色情狂。從前年幼女兒的性侵犯指控讓他有家歸不得,漸漸連他都以為自己有做過。直至許多年後,女兒來找他,兩個人坐在醫院的長廊,他才敢問一句其實爸爸甚麼都沒有做吧。女兒迴避應了一句不記得,突然讓過去含糊不清的一切變得澄明無比。

但寫得最好的或許是方喬喬的那一線分支,她被同學設計集體輪暴,但事後施暴者與受害者竟然同樣難受。中學生的身份很微妙,是從小孩成長到大人的過程。他們剛擺脫了小孩身份,心智卻追不上身體成熟的速度﹐行為上竭力模仿成年人,但無從判斷各項事件將為他們的人生帶來怎樣程度的摧毀性。像方喬喬,像劉囡囡,像參與輪暴的大男孩,最終統統都在這成長的簷隙裡跌個粉身碎骨。我一直在想,到底要嫉妒到怎樣的地步,才會令一個女孩惡意設計陷害另一個人。年幼不是借口,無論你處身任何年紀都應該知道強暴可以毀去一個女性的一生。但後來我想,會不會在那個年紀的他們眼中,被愛與否的確比其他人的生死重要。

其實人是否無力脫離這極端的自我中心。像夏謙為六十萬把阿滿賣走,女兒為報復爸爸而訛稱被性侵,劉囡囡因為嫉妒別人被愛而設局,統統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別人前頭,結果自己得不到幸福之餘,還要一併扯著其他人下地獄。你說現實多可怕,為著自己好過,身邊的愛人親人朋友全都可以報復出賣。我很想知道,世上到底還有沒有人,與生俱來就習慣先關注別人;假如沒有,倒不如你就從這一秒開始修正。你可以的。

電影︰【黑貓大旅社】Hotel Blackcat, (20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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