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March 25, 2011

【吸血達人】之一︰人類終極的寂寞

電影節開鑼,以岩井俊二為我個人作開幕式。我向來都是岩井那一掛的,畢業作品的攝影和命題都有他的影子,說的都是自殺、孤寂與愛情。繼【青春電幻物語】後,事隔多年再看他的作品,幸而沒有失望,人物依舊殘缺而唯美,主角亦永遠年輕,說的仍是屬於少年的感傷。

其實男主角Simon到底是真正的吸血鬼還是純粹的嗜血狂,我到最尾也說不清。從他約見少女Jellyfish開始,他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好像是個誘騙自殺少女奉獻血液的老手。後來女孩埋怨吃不好,要求到泰國餐館吃最後一頓晚餐,他開始不耐煩,只想速戰速決,但女孩仍為著外帶還是進內吃而跟他糾纏。最後少女拋下一句她要進去吃便獨個跑進餐館,剩他一人在車上生悶氣。接著的長鏡很動人,映著女孩手挽紙袋的背影緩緩從餐廳步出,走向汽車。即將尋死的她已經別無依靠,唯有跟這個陌生人相依為命。好像是鬥氣的情侶,擁有共識般瞬間和好,先前的吵鬧根本毫無意義。

其實電影開端提出的問題很有趣,到底人類是不是終極的寂寞,連尋死都要找同伴。一群欲死的年青人,在網上論壇尋找一個素未謀面的自殺者一同求死,人是不是已經疏離到要跟陌生人作伴才最安心。難道將近二十年的生活裡面,竟然沒有一個可以依靠聆聽的人。但其實寂寞又哪只是人類,吸血鬼也同樣。像Simon提議少女到舊船廠把血液流乾,少女臨死前,他問她是不是開始後悔。在戲裡面,他反復問過這個問題很多次,遇著不同對象,最後關頭都要確認問一句有否反悔。其實誰死前都會猶豫,都會迷惘自己是不是打算就這樣撒手一切。他如是問,也許不為失去一件獵物,而是害怕被遺棄。二人一同尋死,任何一方反悔都是一種背叛。從來吸血鬼都是最寂寞的物種,獨個兒守著身世的秘密。女孩睡著了就可以直登天國,但他沒依約嗑下安眠藥,要承受的卻是百年孤寂。

Simon殺死少女之後,幽幽的步出工廠。他沒有馬上逃離現場,因為餓了太久的吸血鬼已經不能再等。他飢渴地喝著死者的血,一直喝一直喝,血液都流到腮邊。直至他嗆到,人方從迷幻裡清醒過來,下一秒他已經伏在地上吐不停,因為他感覺自己污穢。吐到不能再吐了,唯有站到河邊小便,把喝下去的水份統統排出來。他如此有血有肉有良知,又怎能夠是吸血魔呢。平常人要煩惱的只有生活,但他比別人需要掙扎的事情更多,既犯罪又內疚,既殺害無辜又身不由己。

像他在生物課講學時提及蝴蝶的生命。他說牠們的幼蟲死後可以重生,結蛹化蝶,自此隨便吃喝做愛,任意飛翔。他說的其實是他自己,他也渴望毫無約束地做盡自己愛做的事,能夠無憂無慮,簡單活著就好。但奈何他生為吸血鬼,要是不殺人就是他餓死。每日提心弔膽護著家裡的秘密,人從來沒有快樂過。事實上蝴蝶的生命很短暫,剛學會飛翔就要折翼,這個比喻,其實也預示了他的結局。當他遇上Ladybug,嘗到愛嘗到快樂,下一刻就到了終結的時候,人生就是如此的事與願違。

【吸血鬼註定要承受百年孤寂】
電影︰【吸血達人】Vampire, (20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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